□杨一父

水茶子

　　 水茶树喜阴，长在小溪边。秋天，果实缀满枝头，远远看去，如落在溪边的红云。鸡眼一般大小的果子密密实实，压得树枝也弯下了腰。雨后，水茶子湿漉漉亮晶晶的，闪着阳光。走近树，拉低枝头，勒下一大把送进嘴里，甜甜的，酸酸的，绵绵的。有的甚至把嘴凑过去直接叼着吃，一直吃到饱。想着幺兄弟爱吃，干脆砍下一大枝扛回家。

　　 见我扛一树红红的水茶子回来，幺兄弟屁颠屁颠跟在身后，边跑边邀约伙伴，几个小孩一进院子就在屋檐下大吃起来。见他们吃得欢，母亲笑着说，“嚼细，嚼细，小心拉出来还是圆的哦。”

　　 听母亲讲，困难时期水茶子救过命。把水茶子一背一背打回来，晒干，磨成面，做成馍，当粮食吃。大哥二哥都吃过。我和幺兄弟好奇，就照母亲讲的——摘回一口袋，在院子里晒干，在手磨上磨细，做起水茶子馍。只是已不全是水茶子面，我们掺了玉米面。馍蒸好后呈暗红色，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松软，吃起来黏黏的，涩涩的。

　　 母亲笑着说，“嗯，这是忆苦思甜。”母亲倒了菜油在锅里，把我们做的馍用油炸了一遍。

　　 经过加工，再吃，香喷喷的，好吃极了。

　　 山里孩子常吃野果不觉得稀奇，可城里孩子没见过，更没吃过。

　　 一次进城，路过一所学校，校门口围了一堆学生。我凑过去，见一中年妇女面前放着一背篼水茶子，一张纸上写着：1分钱一小杯，5分钱一小碗。

　　 这人居然把水茶子变成了钱！城里孩子吃稀罕，争相买来吃。

　　 看城里孩子吃得香，我生出一种莫名的鄙视——哼！还说我们是乡巴佬，你们城里娃连水茶子都没吃过。我心里又哼了一声，扬长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