代代相传的萨巴文，笔画是用彩色图案画出来的

尔苏人遇到过节或婚丧嫁娶等大事都要占卜打卦

生肖甲子卜卦图

棉县尔苏族老人王志全（左一）是个“尔苏活字典”

　　贵哥 文/图

　　 75岁的尔苏族老人王志全是个“尔苏活字典”，村里人说“没有他不晓得的事情”。

     王志全介绍，尔苏族旧时多为一夫一妻制，条件好的也有一夫多妻，有男尊女卑遗风。

     当日，在蟹螺乡江坝村五组，北京大学中文系的陈保亚教授带着博士后研究生邱健、博士生江昕，拿出录音机，用常规汉语测试了王志全几个词汇。比如“我吃了一个苹果”“我们去喝酒”“我吃了这个苹果，我吃了那个苹果”“我从康定来”等，他们想通过采集民族地区的方言，从而挖掘、验证一个地方历史文化的根脉和族群的前世今生。

     当时很多人在旁边围观，不过，大都听得云里雾里。

     同为尔苏人，不同地方的人的口音、口语也不同。王志全说：“照我们祖先的说法，不同地方说尔苏话的人对尔苏族有不同的叫法，甘洛、越西、盐源的尔苏族人称自己为‘尔苏’‘布耳子’‘耳苏布耳子’。我们石棉的尔苏族人称自己为‘路耳子’，木里县、九龙县以及冕宁县西部的尔苏族人称自己为‘栗苏’。不同的叫法实际上是同一个词的不同方言，原意都是‘白人’。” 

     王志全告诉大家，尔苏族人相信他们死后会轮回转世，如果他们在世生活品德高洁，则转世轮回后，他们重新做人可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；如果在世生活品行恶劣，则会转世为动物。

     尔苏人天性淳厚善良，相处和睦，邻里很少发生纠纷。

     很久以前听到一个说法：如果有人询问尔苏人来自何方，族源是哪里，他们会心怀恐惧地回答：“我们尔苏人是不能说根脉的，说了就会被灭族。咱老祖宗发过誓。”誓言背后的真相，却早就被尔苏人的祖先刻意隐瞒了下来。因此，今天深藏大山的尔苏人，都不再记得部族的来龙去脉。

     对此，王志全说这是误会，是传言，“我们尔苏族当然有自己的历史传承，有文献记录。”

     王志全说，他们的老祖宗是西夏人，十三世纪前，西夏人一直生活在新疆和中原以北，直到被蒙古族打败，然后沿着“藏彝走廊”跋山涉水来到大渡河畔，族群其他人则雪花入泥般融入凉山地区的甘洛、越西、冕宁、木里以及雅安石棉和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九龙等地。

     在蟹螺乡江坝村五组，一位尔苏族阿婆介绍，他们这个民族的占卜打卦很有意思，比如谁家丢了财物，就会找来一根一人高、没结疤的细棍儿，一边唱着卦歌一边按照一定的方向砍木棍：“山神卦神白石神，赐福禳灾尔苏人，今有某某不明事，特意打卦问神仙……”卦歌唱完后，主人会根据细棍上所砍出的刀疤给出的“卦语”，来“确定”被偷财物的去向。这种带有娱乐色彩的习俗在尔苏人中传承下来。占卜打卦的工具主要是棍卦、鸡头卦、头帕卦、羊膀卦、猪脾卦等。

     由于长期与世隔绝，尔苏人现在的生产和生活、传统与信仰一直承继在亘古不变的祖先遗制中。比如尔苏人的新年，就有别于汉族。他们的年是在每年农历八月丰收之后，年的名字很特别，叫“还山鸡节”，这是当地尔苏藏族一年中唯一的民族节日，节日一般持续三天三夜，人们在这些日子里敬山神、祭祖先、庆丰收。祭祀典礼的一切仪式皆由尔苏人的巫师“萨巴”主持。

     尔苏人一直在使用神秘奇特的“萨巴文”，这种文字与“东巴文”，同为我国迄今发现的仅存的几种原始图画文字。

     2018年12月，笔者随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保亚、孔江平等人去了一趟四川宣汉县，在那里看到一种流传于民间的古老祭司文字，也是用图画形式写成的“象形字”。这种祭祀文字，据说可以解读古代巴国人的部分历史脉络。但宣汉祭司文字隐现于大巴山西部民间，比较小众。

     萨巴文代代相传，大多写在经卷上，笔画上是用彩色的日、月、星辰和牛、马、羊等动物图案“画”出来的。遇到过节或婚丧嫁娶等大事，尔苏族“活字典”王志全总要带上他的“生肖甲子卜卦图”去做司仪。

     后来，在石棉县民族宗教事务局看到一个资料：在石棉县木雅、尔苏等藏族村落，共发现了3本与王志全“生肖甲子卜卦图”类似的画有神秘图形的书，书上的文字读法相近，释义相似。

     不过看这些文图时，需加进大量词语才能念出完整句子。比如，那天在蟹螺乡江坝村，王志全指着一幅图举例，图中只有6个“词”：中间是“猴子”，左下是“盛满食物的盘子”，左中是“陶罐”，右上是“闪亮的星星”，右中是“断树”，右下是“雾”。这些图画文字连起来的意思是：“二月十三日，属猴。这一天是有酒和肉的喜庆日子。天快黑时天气可能要变，地下有雾气，树被风刮断，预示着要有大风，但两颗明星在天上闪耀，总的来说这一天是好天。”这种图画文字还跟颜色有关系，不同颜色表达不同的意义，如白色代表金，绿色代表木，蓝色代表水，红色代表火，黄色代表土。

     这种文字是怎么来的？

     王志全坚持认为，是以前他们的老祖宗从西夏迁移到藏彝走廊时带过来的。这种文字，也只是在甘洛、越西、冕宁、木里、九龙等地的尔苏族群中使用，外人如读天书般懵懂。

     长期研究西南地区民族语言的陈保亚教授说，语言的出现对人类进化的重要影响表现在各个方面，包括人类古道，通过叙述、传说、史诗等语言文本, 让后代获得古道知识, 比如某条古道通向何处，路程有多远，是否有危险，哪个季节行走比较安全，沿途如何分道等等。

     当时，陈保亚也带着他的研究生认真记录了尔苏族人的口语和“萨巴文”，准备回去好好研究一番。